蔡文大姐姐

秋千坠【第五章 突如其来的召见】

“听说林贵人自从那日自你这里离开又去找了陛下之后，已经整整两天没出门了。”

　　云溪倚在桥边的护栏上，垂着睫毛，信手往池塘里撒了把点心沫。

　　池塘里的鱼儿争先恐后地为那点子吃食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，怪好笑的。

　　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我心里激起一阵涟漪，我知道她这是在敲打我。

　　“云姐姐，是我急躁了。”

　　我认错态度向来良好，每次我摆出这样乖巧的态度来，连父皇和母后都拿我没办法的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她轻轻拍了拍掌心的碎渣，转过身来，脸上是我熟悉的无奈的盈盈笑意。

　　“你看着一池鱼儿，越是往中间凑的伤的越重”，她一边说着，一边牵起我的手，轻柔地将上面的点心沫清理干净，讲话喷出的气流就打在我的掌心，痒痒的。

　　“我这样说，你可明白了？”

　　我怎么能不明白呢？

　　池塘中心不断翻腾的大红锦鲤，像极了那日血花翻涌的故国战场。可没有人能比我更明白了。

　　有个词叫做身不由己，我不争不抢，就不会处于那片血色的中心了吗？或者说，昨日种种加诸我身上的东西，它能让我心安理得地安居一隅吗？

　　“阿凉？”

　　我回过神，刚刚想的出神，手指不自觉地收紧，竟是唐突地将云溪姐姐的手死死攥在了掌心。

　　“我明白了。”

　　松开手，歉意地冲她笑了笑。我呆呆地望着她白嫩手指上青红的指痕，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。

　　

　　她轻声嗤笑，抬手点在我的额上，冰凉的触感瞬间将我拉回现实。

　　“你若是能明白，就不会是刚才那般表情了。罢了罢了，你自己心中有数，多加小心便是。”

　　我感念她的理解，打趣回道，“那怕什么？天塌下来云姐姐陪我抗呢。”

　　“你这无赖，要脸不要？这是赖上我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我有些心虚，默默垂头，对于要拉她下水这件事的愧疚摁都摁不住。

　　

　　当初本想找个看的顺眼的结个盟，以后做事也有个遮掩照应。现在看来，云溪给我的惊喜已经超出了意料。她一个几乎被废掉的妃子，在宫中的消息却还能如此精确灵通，这背后的手段和背景不由得不让人细想。

　　这让我有些懊恼，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利用谁呢？好像已经说不清楚了。

　　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，我更加犹豫了。云溪她对我的体贴和照顾是做不了假的，我们之间的情谊，谁掺的杂质更多些呢？若有一天她发现我在利用她，还会如此待我吗？

　　

　　我愁眉苦脸地在屋子里坐着，面前云溪送来的榛子酥它突然就不香了。

　　雀儿小心地帮我捏着肩，“主子，自从刚刚云美人走了，您就一直唉声叹气的。是今天的鱼不吃食吗？”

　　我被小丫头神奇的脑洞逗笑，不由莞尔，“那不是，不过确是有一只小麻雀，不吃食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，怪让人头疼的。”

　　雀儿捏肩的手停下来，一脸懵懂地望着我，嘟囔道：“麻雀？不应该啊，奴婢有每天去赶，就怕扰了…”

　　她突然明白了我在逗她，猛然瞪大了眼睛，“主子？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
　　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。

　　笑声未落，便听得一声传报声。我收敛了笑意，这是狗皇帝那里来人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凉主子，陛下着咱家请您去栖霞宫。”眼前的小太监年纪不大，却浑身透着股人精气，难得的是并不让人讨厌。

　　请？说的倒好听。我心里翻了个白眼，但却没打算抗旨，这是狗皇帝把我扔到这后宫以来第一次找我，我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。

　　不过，栖霞宫，这不是林贵人的居所吗？难道是终于要为他的爱妃出头了？

　　

　　“主子，天暗了，奴婢为您掌灯。”雀儿不知从哪里搜罗出一盏手提宫灯，黄澄澄的，还怪好看。

　　我瞧她鼻尖上都是汗，想是着急了，不由分说地抬手接过她手里的那盏灯，“你便不要去了，我去去就回。若是待我回来，这屋里的东西少了一样，可仔细你的皮。”

　　雀儿抿了抿嘴，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，但还是听话地后退一步，冲我郑重地一礼。

　　我欣慰点点头，这些日子小丫头还是有长进的。

　　

　　“小公公，劳驾带路。”我紧了紧纱料的披风，晚间的风还是凉了些。

　　“奴才姓黄，凉主子赏脸，便唤奴一声小黄子。”年轻的脸，笑盈盈的不显轻浮。他妥帖接过我手中的宫灯，缓步跟着我的步伐前行。

　　我突然就想起了那日被我拉着做掩体的小太监，也是这般年轻。若是还活着，也会这般伶俐吧？

　　心里一软，我低声唤出口，“小黄子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凉主子这边走，小心脚下。”他尽职尽责地为我引路，不时出声提醒。

　　我犹豫着，加快了脚步，悄声问道，“黄公公可知晓，这次唤我是为何事？”

　　“这奴才可猜不透，那栖霞宫可是已经一个时辰没人敢再进去啦。”

　　后面这句，他声音压得极低。

　　我不动声色地将袖里一片金叶子借着整理头发塞到黄公公怀里。

　　“多谢公公提点。”

　　那么久没人进，怕是凶多吉少，我拢了拢袖子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。

　　

　　“凉主子到。”

　　“陛下有令，凉主子到了直接进殿。”

　　

　　门口的老太监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，便退开让出了殿门。

　　我挺直腰板，一步步踏入栖霞宫的大门。

　　没有了黄公公替我掌灯，我才意识到，天已经大黑了，这殿里怎的还不上灯？

　　遥远的尽头有光，那是林贵人的寝室。四下无声，只有女人拼命抑制却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呜咽，听起来活像被人捏住了喉管。

　　

　　我都有些怀疑了，那狗皇帝真的在这里吗？

　　

　　林贵人这里帷幔众多，我掀起一个又一个，终于看清了这寝殿的真实面目。

　　床上一个美人，脸上妆容花得像鬼画符，衣衫不整地捂着嘴伏跪在床上抽抽噎噎。

　　若不是知道没进错地方，我还真认不出这就是前些天来我这挑事的林贵人。

　　让我更加震惊的，是她身上还有一个男人。

　　那男人听闻我的脚步声，起身偏过头，面目狰狞地冲我露出一个恶鬼般的笑容。

　　我的血液瞬间冻结，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。

　　为什么这个狗皇帝每次的出场方式都这么让人窒息？